張懸

就像她不是一個可以被定義的人，我也不打算替她寫下任何屬於我的註解。即使這篇文章正狠狠的打了我自己一個巴掌，但我還是希望能在標題裡還她一個公道。

跟一般人一樣，我也從寶貝開始認識她，第一次聽到這首歌的demo我就被深深震撼了。乍聽跟兒歌沒有兩樣的歌詞和旋律，可是又堅定又溫暖，是我常常想著卻不敢對自己說的話。是什麼時候呢？不敢這樣想也不敢這樣說了。然後我就掉進了這團漩渦中。

我一直用一種很超脫很神交的方法來喜歡她，不會很著迷的想親近她或者支持她，即使去聽她的現場，我也常常享受表演的內容大過於迷戀她。她就像是我訴說秘密的樹洞，不一定是低潮，但只要我感覺自己不被了解時，我就看她的文字、聽她的歌、感受她的歌詞，然後我就覺得，她把我心中的一切都說完了，而且說的比我更好。然後感覺傷口不再流血了，或是自己又看見大海中的燈塔之光了，再把樹洞蓋好，把秘密深深埋在樹洞裡。


有部分人對他的家世有點感冒，好像沒事找事做似的對體制衝撞，既得利益者的發聲總不是令人特別愉悅，就好像我也曾被教訓，這樣不愁吃穿的生活，到底還有什麼不滿？融入這個社會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難。或許吧！但是心裡總有個聲音小小的呢喃，不是這樣的，不是這樣的。大約就是那種柔軟卻又毫無妥協的姿態深深吸引了我吧！了然非夢亦非覺的掙扎，我一直都懂，是最痛苦又最快樂的生命過程。即使有愧乎太上之忘情，但卻又小小的為這樣的有情而驕傲自滿著。正因為我們都那麼平凡，卻又那麼想證明自己，所以就這樣絮絮叨叨的談論著，不顧一切的奔跑著。

如果說她找到了一條完全不屬於體制內的道路，並努力讓體制內的人了解她；那麼我就是正在體制內擺著笑臉迎合大眾，卻在心裡吶喊著想衝出去的人。但在這社會上一旦決定了自己安身立命的方式，就無法輕易改變，如果我還殘存著一點衝破規範的熱情和力量，那我想把我的熱情送給那些還在追逐夢想的人。她說她喜歡海綿寶寶，和她的內心世界完全一樣。都很認真，用直接看似完全合理的邏輯做判斷，然後認真地去實踐，雖然最後目標都被摧毀了，但海綿寶寶仍然在那。所以我喜歡她。


之前讀到一段有關她的訪談，讀著讀著就忍不住潸然淚下：

「你可以從觀眾的反應瞭解到自我的狀態，發現自己其實多悲傷、多憤怒，或者多冷漠、多濫情。這些東西在台上，對我來說都是非常直接的撞擊，因為我這種人沒有辦法拒絕心裡面感覺到的東西。當我自己覺得虛榮的時候，我沒有辦法掩飾它；當我覺得當下無愧於心的時候，我也沒辦法把它弄成謙卑的樣子。這是我的個性。」張懸側過頭，深吸了口氣，看著我說：「為什麼我那麼珍惜舞台？因為舞台是我面對自己，最直接、最毫無遮掩的方式，這倒是跟聽眾沒有關係。如果聽眾只是為了尖叫而尖叫的話，我不太在意這個東西，因為我覺得那是單純對人的鼓勵而不是對音樂的肯定。但我很在意每一次我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幹嘛。如果知道自己在幹嘛，我就會好過很多很多。」


她為什麼要站上舞台或許也和我為什麼要寫網誌一樣，在一個赤裸裸的公眾場合接受公審，然後殘忍的挖開那個自己不敢面對，早已化膿的地方。雖然別人的反應不重要，但是面對他人時自身產生的所有羞恥、驕傲、快樂，才是那自我剖析與長考的源頭。最終還是要來自他者啊！


三張專輯，十年。我也不再年輕了。我聽見她在長大，從自我到迷惑到溫暖的擁抱這個世界，又堅強又感性的她依然沒變；我也感覺到自己在長大，總是自說自話自問自答的反省痛苦和一次又一次的衝撞，我也依然是那個又勇敢又脆弱的女孩。

就這樣，我又一次被她救贖了。